光緒三十年(1904),,清政府舉行一次會試、殿試,,寶應劉啟瑞考取三甲第五名,,成為寶應歷史上的一名進士。
劉啟瑞(1878~1961),,字翰臣,號韓齋,。寶應劉氏至清末科舉特盛,。光緒十二年(1886)劉氏一門中了三個進士,其中劉岳云即啟瑞之父,另兩位啟彤,、啟襄為啟瑞族兄,。光緒十五年(1889)啟瑞族兄啟端、奉璋又中進士,。劉岳云師出揚州學派后期代表人物成孺之門,,學貫中西,著作等身,,曾經(jīng)“授國子諸生數(shù)學”,、“主尊經(jīng)書院”,官至浙江紹興府知府,。劉啟瑞中進士后,,官內(nèi)閣中書,截取以同知用,。宣統(tǒng)改元,,與章梫(新中國外交部原副部長章文晉的祖父)同校《德宗實錄》,。清亡后去職隱于家,。
寶應為漢唐舊縣,歷史上名家迭出,。然而因為地當江淮要沖,,數(shù)罹兵燹,故而典籍亦零落無多,。但自明開國以來,,寶應世家大族以文章經(jīng)術(shù)繼興,搜,、藏文獻者代不泛人,,且明清鼎革之際,寶應又沒有受到?jīng)_擊,,遂蔚為一文獻大縣,。其中又以朱、喬,、劉三家為最,。劉啟瑞歸隱后承先賢遺緒,以整理鄉(xiāng)邦文獻為己任,,使許多瀕于失傳的文獻得以存世,,如名藏書家傅增湘著錄的宋本《武經(jīng)龜鑒》、紹興本《臨川先生文集》,、宋刊《觀史類編》,、宋刊《郎注陸宣公奏議》等,以及邑人喬可聘的《喬御史集》、喬崇讓的《西浦圖》,、劉寶楠的《寶應文征》等,。然而沒想到這卻引來了一段公案。
這段公案由劉啟瑞的兒子劉文興引起,。劉文興(1910~1960),,字詩孫,1933年畢業(yè)于國立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,,為著名語言文字學家沈兼士(沈尹默之弟)所賞識,。當時沈先生正打算完成自己的多年宿愿,編纂《廣韻聲系》,,遂聘劉文興參與,,于是劉文興被調(diào)入輔仁大學研究所任編輯。在《廣韻聲系》長達九年的編纂中,,劉文興從開始時加入到1940年離職,,前后達八年,而沈先生聘請的另兩位編輯,,只參與了一頭一尾各一年左右的時間,,因此可以說,沈先生的這部巨著,,劉文興是最主要的編纂者,。解放后,劉文興進入蘭州大學中文系治中國古典文學,。1957年由于在鳴放會議上說了一句話:“印把子你們掌著,,我們有什么話好講?”被打成極右分子,,開除公職回原籍勞動,。1960年10月25日因貧病交迫,不幸早早離開人世,,年僅五十一歲,。二個多月后劉啟瑞離世,時年八十四歲,。
這段公案的經(jīng)過是:宣統(tǒng)元年,,醇親王載灃攝政,令人在內(nèi)閣大庫找清初睿親王多爾袞攝政典禮檔案,,沒想到卻被劉啟瑞找到一冊《皇父攝政王起居注》及順治時太后下嫁皇父攝政王詔,。這可真是想要的沒找著,不想要的卻蹴上臉來,,也許這才是有人以庫里舊檔無用為由請旨焚毀得允的真正原因,,《太后下嫁詔》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了,。幸運的是《皇父攝政王起居注》被人挾帶出來,“越一年,,始見諸廠肆”,劉啟瑞“亟購存之”,。1946年,,因為生計所迫,劉家不得不將此書出售“以易米”,。劉文興戀戀不舍,,撰《清初皇父攝政王多爾袞起居注跋》一文,追敘此書來歷及發(fā)現(xiàn)《太后下嫁詔》事,,刊登于1947年《中央日報•文史周刊》的第35 期,。此文一出,猶如在學術(shù)界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,,認可者及質(zhì)疑者均不乏學術(shù)名家,。但隨著1949年新中國的建立,廣大學者與全國人民一樣投入新中國的建設,,關(guān)于太后是否下嫁的爭論也就逐漸被學者們淡忘了,。直到1981年,學者熊克在《四川師范學院學報》發(fā)表《清初〈皇父攝政王起居注〉原本題記》一文,,劉文興的舊作才又一次成為熱點,。其中質(zhì)疑最力的為萬依先生,他在《清代宮廷史》一書中,,以對劉文興早年朋友朱家溍先生的訪問為由,,認為所謂《太后下嫁詔》只不過是劉文興開的一個玩笑。其實即使從萬依先生的轉(zhuǎn)述看,,他的觀點也嚴重地誤解了朱先生的語意,。當代著名的清史、滿族史專家王鐘翰先生就說:“《皇父攝政王起居注》原本被保存下來,,既有其書而非偽造,,那么,太后下嫁皇父攝政王詔,,亦必有其詔,,或有再被發(fā)現(xiàn)之一日,即使它永遠失落,,不可復得,,我則寧信其有不信其無。”
直到此時,,這段公案還在學術(shù)爭論的范圍內(nèi),,但后來的發(fā)展就有點令人匪夷所思了,。有人竟然附會出劉家在內(nèi)閣大庫偷書的奇談,詆毀劉啟瑞父子的學識和人品,,甚至懷疑劉文興的學者身份,。早在明代,寶應的朱應登,、朱曰藩父子就藏書極豐,,朱應登曾將家藏書籍分半贈予鄰邑的吳承恩,助其成為一代文學大家,,朱曰藩則搜集整理出了南北朝時文學大家庾信的《庾開府集》,。到了清代,喬可聘曾遍讀宋元明諸儒之書,,其子喬萊更是文采風流,,極一時之盛,湯右曾,、方苞等年輕時都曾在喬家課讀諸子甚至受到提攜,,揚州學派先驅(qū)之一的王懋竑,也是讀了喬家藏書才成為一代學術(shù)大師,。難道這些書都是“偷”來的,?劉文興在北京大學就讀時,便編著了《劉端臨(臺拱)先生年譜》,,刊登于北京大學《國學季刊》,,任職輔仁大學后又編著了《劉楚楨(寶楠)先生年譜》,刊登于《輔仁學志》,。劉臺拱,、劉寶楠分別為揚州學派早期和中期的代表人物,因此這兩部書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成為治“揚學”者案頭必備,。此外,,劉文興還撰有《北宋本〈文選〉校記》、《宋本〈唐鑒〉校記》,,分別刊登于《北平圖書館館刊》,、《中法大學月刊》,未刊的則有《射陽古甓考》,、《食舊德齋收藏金石錄》,,故1934年容庚先生成立考古學社,劉文興是早期社員之一,。民國二十二年(1933),,由于沈兼士先生過問,劉文興將《皇父攝政王起居注》抄錄副本送故宮博物院排印,。孟森先生以為康熙十年始有起居注官,,前此不應有之,,故未經(jīng)告知即改書名為《多爾袞攝政日記》,而劉文興則認為:“此乃明末降臣所為,,因襲明制,,固未可以常制論也。”憑心而論,,僅此而言,,劉文興的史識當在孟森之上。1940年,,在助沈先生編纂《廣韻聲系》之余,劉文興還發(fā)表了《論隋唐間之楚音》,,論述楚音在方音中的特征,,推求隋唐間楚音之材料、方法,、結(jié)果等,,現(xiàn)藏于美國國會圖書館。族祖劉寶楠《論語正義》刊行后,,子恭冕續(xù)作《論語正義補》,,未及潤飾刊印而卒,文興編輯此稿,,不加擅改,,使得劉氏《論語》之學相傳數(shù)世。所有這一切,,均可見劉文興之學識,、人品。故而朱家溍先生雖質(zhì)疑劉文興學術(shù)觀點,,卻也承認其學術(shù)研究態(tài)度非常嚴謹,。對于這樣一位前輩,我們又有什么資格去懷疑他的學者身份呢,?
1979年,,劉文興得到平反昭雪,而此時距劉啟瑞父子去世已將近二十年了,。當年與劉文興一起被打倒的學者,,平反后許多人都成為了大師級的人物。每念及此,,不得不為寶應這位進士及其傳人的一生遭際而欷歔不已,。
信息整理:揚州拓普電氣科技有限公司 信息來源:
kixlkop.cn